01 如果没有21岁那年的一次疯狂,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安安分分做个厨师。 1995年,我21岁,是县城剑南春酒店的金牌厨师,以创新菜品深得老板和顾客喜爱。 酒店里有一个女服务员女孩叫刘念,比我小1岁,身材高挑玲珑,皮肤瓷白明眸皓齿,是店里的店花。 我很喜欢刘念,明知道她的追求者里有很多条件很不错的,还公开追求她,给她唱改编的情歌,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,一步步俘获了她的芳心。 青春的爱情就像树上的果子,红艳艳明晃晃地挂在枝头,恨不得昭告全世界。 刘念答应做我女朋友后,我经常骑着我那辆破旧的摩托车,招摇过市接送她。 阳光透过高大的绿化树,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漂亮的光圈。刘念搂着我的腰,从光圈中呼啸而过,我总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。 02 1995年5月21日,是刘念20岁生日。我本来打算叫上几个玩得好的,一起给她庆生。 可她那天明显心情不好,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,和她说话都半天没反应。最后支支吾吾着说没兴趣去玩,下班后要我带她去兜风。 在路上我问她:“你今天怎么了?是不是感冒了?” 刘念摇摇头,在我的一再追问下,她咬了咬嘴唇,低声告诉我:“那个阎伟天天来我家,烦死了!” 原来阎伟是外县一个采石场老板的儿子,比刘念大4岁,和她在一个亲戚家中偶遇,第一次见面就一眼相中了她,于是自己提着礼物到刘家来说要娶她,把刘念爸妈哄得团团转。 那时基建风头正起,采石场生意特别好,阎家属当地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。刘念爸妈图阎家境好,出的彩礼高,于是极力撮合女儿嫁入豪门,好让刘家靠着这裙带关系攀上有钱人家,也好用彩礼给儿子说门亲事。 “我听说阎伟其实是个烂仔,仗着家里有钱,吃喝嫖赌样样来,不是个过日子的主,我不想跳这火坑。可我爸妈非要我嫁,说阎家给的彩礼多。”刘念沉了口气,抬头看向我,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期待,“你说怎么办?” 我无言以对。她期待的眼神像一把刀,刺痛了我的心。 03 相比阎家的阔绰,我家的条件不止差八条街。 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,我爸过世早,我妈在家种地,勉强混个温饱。我初中毕业就去学了厨师,亏得自己勤快肯吃苦,得到师父偏爱,这才学了门手艺傍身。 这几年我们娘俩省吃俭用攒钱,去年才把老房子翻修了,墙还是裸露的红砖,只一楼安了包边门和窗户,二楼都还是门洞窗洞。 我家连基本的装修都没钱搞,又怎么拿得出很多彩礼来? 更悲哀的是,穷人的亲戚也条件不好,借都无处可借。即便有一两个好点的,人家避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,哪里会给半点支持?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,我没脸把我的不堪和无能说出来,只好避开刘念的目光,点了根烟仰头看天。 月亮托着腮帮子冷冷地悬在半空,人间的悲欢都与她无关。突然飘过来一片云,一点点把月亮吞没,直至消失不见。 04 沉默中,我把烟蒂踩灭,吐了口浊气:“走吧,早点回去休息,明天还要上班呢!” 我垮上摩托车,刘念默默坐上来,手没有环上我的腰,而是抓住后面的铁架子。 我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,想把她的手拉过来,在半空停顿了一下,还是发动车子,甚至没跟她说句“生日快乐”。 送她到家时,我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小车。听到摩托车声响,一个年轻男人和刘家人一起出来,刘念妈埋怨道:“不要阎伟说来接,坐这破摩托拉风些是吧?” “刘念,这小子谁啊?”年轻男人斜睨了我一眼,一手插兜吐了个烟圈。从他高傲的神态和刘家人谦卑的样子,我猜他就是阎伟。 刘念弟弟的黑眼珠都滚到了眼角,很是不屑:“一个穷鬼!” “癞蛤蟆!”阎伟拿烟的手指着我一声嗤笑,好像我是一条流浪狗,刘家人跟着哈哈大笑。我的拳头团了又团,刘念咬了咬嘴唇,低声催我:“你快走吧!” “宝贝儿,累了吧?”阎伟过来搂刘念的腰,我心里的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,冲他就是一拳。 他没提防挨了一下,捂着脸后退了两步,咆哮着冲过来:“打死你个疯狗!” 刘念弟弟也来帮他,我双手难敌四掌,很快被打趴下。刘念哭喊着想来帮我,被她爸妈拉住:“打得好!这穷酸样我早就想打了,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!呸!” 阎伟捏着我的下巴:“小子,别让我再看见你,见一次打一次!”刘念弟弟还踢了我一脚:“滚!” 刘家人带着刘念进了屋,她家的大门在我眼前徐徐关上,任我怎么喊都没再打开。 05 我慢慢爬起来,跨上车往回走。因为心情烦闷,车速也就开得飞快,在一个弯道上遇上迎面而来的大货车,为了避让货车,我只好朝路边冲。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,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了,只知道等我醒来时,已经躺在了医院。我妈双眼红肿,声音因激动而打颤:“崽你醒了?医生!医生!我崽醒了!” 我这才知道,我摔断了两根肋骨,摘掉了一个肾,右手从手肘起没有了。 一个厨师没了手,犹如蝴蝶没有翅膀,只剩一个喘气的躯壳了。 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,刘念一次都没来看过我。我妈告诉我,刘念已经同意嫁给阎伟,并于一个月后结婚。 不是说不愿意嫁吗?原来那些山盟海誓都是糊弄我的啊!要真有心,怎么可能不来看我? “崽啊,你们不是一路人,你就忘了她吧!”我妈把手复在脸上,发出低低的呜咽。 想到刘念的无情无义,再看看自己残缺的身体,滔天的愤恨与不甘铺天盖地将我包裹。如果不是母亲告诉我,为了救我借了十多万外债,我真的想一死了之。 06 休养了几个月,我的伤渐渐好了,手上也装了义肢,看上去齐全了。不死就得撑着,为了还债,也为了不让我妈担心,我决定重新找份工作。 可义肢到底没有原装的灵泛,我想还去干老本行,人家一看我这“橡皮手”,都同情而无奈地摇头。连以前的老东家也拒我于门外。 也是,谁会要一个连手都没有的厨师呢?我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!屡屡碰壁让我心灰意冷,干脆躲在家里躺尸。 我妈小心翼翼劝说过几回,我有时一脸无奈:“没地方要,我能怎么办?我总不能赖着不走吧?”有时干脆犯浑:“我已经是个废人了,你还想怎样?要我去死吗?” 天冷得发抖,风从墙洞里灌进来,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。我妈在屋里生了火,燃烧的木头不时噼啪作响,每一下,都是小小的、不可言说的崩溃。 就在我走投无路时,县城最有名的湘军府酒店派人找上门来,说他们张老板看中了我的创新能力,请我去酒店做厨师,工作和以前在剑南春一样。 我几乎要跳起来,使劲掐了自己一把,才确定不是在做梦。我妈抹着眼泪念叨:“贵人呐!我家的贵人呐!” 风吹得火苗摇曳跳跃,像在跳一支欢快的舞蹈,如同我此刻的心情。 07 为报答张老板的知遇之恩,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人,我努力习惯使用义肢,并刻苦钻研,创了不少新菜品。因为每月都有新品,店里的生意更加火爆,第二年就被张老板升级为厨师长,还涨了工资。 我和义肢也渐渐磨合成了一体,如果不是手指僵硬,我自己都快忘了这是个假手。 上天好像是在补偿我,升职加薪的同时,我还收获了爱情。张老板的女儿张洁看我努力上进,对我很有好感,张老板也不嫌弃我是个残疾人,不嫌弃我家条件不好,支持我们在一起。 看看张家的通情达理,想想刘念的嫌贫爱富,我鼻子一酸,心里已经泛滥成海。 面对温柔可人的张洁,我把过去的一切埋在心里,一心一意对她好,酒店同事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 1999年,我娶了张洁为妻,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。岳父把酒店交给我们打理,没几年我就开了分店,妻贤子慧家庭和美,日子过得风生水起。 08 虽然和刘念再没联系过,可她的消息还是有意无意听了一耳朵。 与我的顺利相反,2002年,阎伟家的采石场因操作不当出了塌方,造成2死3伤的大事故,采石场被封了,除了高额赔偿,刘念公公还被判了刑。 刘家卖了房卖了车,一夜回到解放前,刘念和阎伟只好远走他乡。 听到这个消息,我冷笑:“一两黄金四两福!当年嫌弃我去攀高枝,以为阔太太是这么容易当的呀!” 特别是有好事者翻出我和刘念的老黄历,说刘念是红颜祸水,和我恋爱的时候害得我失去了一只手;嫁给阎伟后,又让阎家倾家荡产,真是个扫把星。 听了这话,我甚至有几份窃喜,亏得她当年的不嫁之恩,才有我今天的风生水起。 我妈却说三穷三富才到老,刘念其实人挺好的,一再劝说积点口德。我没理我妈,觉得这一切就是对刘念重利无情最好的报复。 日子如河水滔滔向前,听说刘念回来把孩子带走了,后来再没听到她的消息,我也渐渐把她忘了。 2018年8月,我妈糖尿病出现并发症,在湘雅医院住院治疗。 张洁要陪上高中的儿子,我一个男人一来不太会照顾人,二来家还有生意要管,想来想去,就医生打听,想请个护工来照顾我妈。 09 第二天,当医生介绍的护工站在我面前时,我惊得半晌没说话,这个人居然是刘念!我二十多年没见的刘念! 四目相对,我们都认出了彼此。只是,她曾经俏丽的脸蜡黄多斑,眉头上还有一道疤痕,穿着也很朴素,和同龄的张洁相比,老了5岁不止。 往事的沉渣泛起,那些爱恨情仇再次浮出水面,我以为我会幸灾乐祸,会不屑一顾,谁知看到她憔悴单薄的样子,我的心还是莫名一疼。 刘念却很平静,很官方地跟我说: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伯母的。”再无多话。 我也不好多问,刚好店里有事要处理,就随便叮嘱几句回了老家。 处理完事我去医院,我妈一见我就哭。我吓了一跳:“妈你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” 我妈哭得更厉害了:“你知道吗?刘念已经离婚,她一个人带着孩子,靠做护工养活呢!你这混小子啊,你欠人家一条命呢!” (上集完) 为什么我欠刘念一条命? 我和刘念会再续前缘吗? 认识木小清,后台回复42,精彩继续! 上一篇:2023执业药师名师课程试听,从知识觉醒到通关无忧! 下一篇:[武侠小说]残墨小说:《神州擂》(十五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