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 译者的话 康朴曼的长篇小说《海水会涨多高》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:在巨浪滔天的大洋中,一个石油平台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暴风雨的袭击。钻井台机手文策尔·格劳查克(即瓦克劳),在那个不祥之夜失去了唯一的挚友和生命中的依托。文策尔首先前往匈牙利,将朋友遗物交回其家人。在那里,他回忆起自己卑微的生命起点:昔日的困顿、童年时代的采矿小镇,以及多年前他留下的米兰娜。现在她情况如何?他还该回去继续他的钻井生涯吗?他将工作服抛下,驾驶一辆旧车,带上信鸽从意大利出发,穿越阿尔卑斯山,来到一个被废弃的工业区。他一步一步地在靠近米兰娜,这是他的初恋与挚爱。他跟米兰娜靠得越近,就越不确定他们的这一天会否到来,他对未来就越感到迷茫。 康朴曼的小说,用词简洁,出人意料。她以富有感性、诗意的语言,讲述了一个为广众所不知且陌生的世界:“她以自己独特、不同凡响的新声音,创作了这部处女作。” 小说《海水会涨多高》出版后获得德国出版人奖,还被提名美国最重要文学奖——国家图书成就奖,并冲刺莱比锡书展奖和德国图书奖。《海涛汹涌》为小说的第一个章节。 金 弢 海涛汹涌 文 | 安妮·康朴曼【德国】 译 | 金弢 亚瑟·米勒言:威廉, 你家门前就是一片新大陆! 外部世界的风暴,并非因为人类的存在而生成!假若你来自遥远的他乡,这里将会长夜漫漫。排山倒海的巨浪将把疾风骤雨吞噬,将闪电吞没,一切闻上去像金属、像咸盐。然而人类或已不复存在,没有了如初的嗅觉,眼睛业已消亡,唯独如山的惊涛骇浪一次次崛起,匮失了南北走向。大海吞咽着风暴自身的咆哮,不再会有耳朵来倾听。黑暗,高耸入云的海平面;巨浪,在漆黑的暗夜中炸裂。于远远逝去的后方,绝无仅有的星光闪烁,被波涛吞灭,留下瞬间即逝的光亮。 坎塔雷尔 他们沿沥青道上修长的马路线前行,马蒂亚斯健步在先,鼓风机旋叶的风把他们的衣衫吹得紧贴在身,仿佛难以感知的劳顿及秋毫不察的困惑,只有马达的轰鸣。离得远远的,在那直升机机坪的背后,他瞥见防波堤一道白色尖顶,海浪肆虐其上。远处咆哮的灯塔,惊涛拍岸,轰然崩裂。 清晨,乌云密布,从法罗群岛的大西洋上空,一场低压的风暴呼啸而来,朝着摩洛哥海岸直扑过去。几天来,甚至已是几周,这里是暑气蒸腾,人们在直升机机场的板条凳上慵懒而卧,他们对一切浑然不知。油毡垫上的可乐自售机,上方灯光闪耀,人们翘首以盼直升机的到来已久。 与上次凌晨5点不同,那是他们黎色蒙蒙中从这里出发。今天马蒂亚斯第一回看到别样的西迪·伊夫尼直升机机场。天色尚未放明,而候机大厅已人满为患。大把男人把自己的旅行袋推向安检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味,乘客不苟言笑。有些是昨夜才抵达的拉巴特,继而向南远行。在他们到达之际,大海依然灰蒙蒙,无际无垠。风很大,以至于他们为了抽烟,自觉进了小屋,像是已经登上钻井台甲板,进了封闭的房舱。在那里,桌子和长凳都被死死拧在地板上。 马蒂亚斯紧挨着瓦克劳跪在地板上,当第一架直升机终于着陆时,他仍然在旅行袋里翻腾东西。人流穿梭,那些大男人越过玻璃门,鱼贯而出。那扇门悄然无声地不停启开又合上,门框四周散发出蓝色光芒,有如来自一把精致的剃须刀片。 有人把行李扛上了肩,也有人戴着墨镜。在等候大厅明晃的灯光下,人人显得步履沉重且冷峻。瓦克劳只跟他们其中几人有过交情。钻探工作已开始两月有余,大西洋的汹涌跟他们擦肩而过,正向着北非大陆架啸鸣而去。他们钻穿了离海岸八十英里的砂岩、玄武岩,结果除泥浆和岩石,一无所获。 就是底下有石油的话,还得钻得更深更远。虽然一开始就有人提醒告诫过,然而,只要尚未在其中一个钻井眼里有所发现,他们就会一直神经紧张,接下去的流程会更为艰难。这里不像在墨西哥,不是在坎佩切海湾,这里是坎塔雷尔。在坎佩切海湾,人们只需不停地用新钻轴刺进鼓胀的油包,就可以守着钻台酩酊大醉几年,像极了马蜂刺破暮秋后熟透发酵的瓜果。 然而此地非彼地。上了岸,男人们个个精疲力竭,神经异常敏感。一件行李高高飞过,一只大小形如海豚抑或野猪的旅行袋。喂,布达佩斯,几乎在最后的刹那间,马蒂亚斯举起双臂去接,旅行袋重重地在他跟前砸落在地,他满头的卷发跟着朝下甩去,他俩瞬间相对而视。喂,德克萨斯,紧接着气壮如牛的弗莱施贝格说着朝他扑来将他拥住。 “屋外的天气简直是见了鬼了!”特雷弗说,“看来你是绝对不可能玩帆船的了。这场暴风雨要是再这么下去,我看港口非给关了不可!” 他嘴里嚼着一块肉干,他的英语实在“佶屈聱牙”,说起话来好像在搬动成吨的岩石。 那位新伙计怎么样?马蒂亚斯问,罗伊站了过来,瞬即围成了一个圈。这些人有的刚到,有的要启程。行前,谁都被极度的疲乏困扰,被浑身的臭汗折服。瓦克劳不由得想起场面宏大的赛马,想起新手赛前的紧张和马被三名马师牵过来时神经质的颤抖。骑士弓腰曲背,坐驾其上。还有那些钢架,后面的观众在奔马飞驰而过的瞬间被隐匿在赛道里,一股汗马的骚味随气流飘逸而来。 是个娘儿们,罗伊这时喊,难道你们有谁在屋外见过打领带的?30年都不会有这种事! 看起来,是非他莫属的了——他将眉角拱起,拿手指搁在嘴里咂巴几下。那些男人不禁开怀大笑,还有拍手叫好的,互相拍拍肩膀,而罗伊却依然神情严肃。我的意思是,如果是那样的话,我们该拿他怎么办,他说。他要当着我们的面结账? 他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很轻。他将目光转向瓦克劳。那些人毕竟还是年轻,他道,他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。 大家在一起又待了一会儿,接着,玻璃大门在那些刚才等待出发的人身后关上了。 ………… 译者金弢 慕尼黑大学读博时期,于学生宿舍 未完,购买纸刊可阅读原文 责任编辑:梁宝星 “ 安妮· 康朴曼 安妮·康朴曼(Anja Kampmann),德国青年女作家,1983年生于汉堡,在那里度过少女及青年时代。曾就读于汉堡大学及莱比锡文学院。她先以抒情诗人出名,2016年,出版首本诗集《石头与光的探试》。2018年,出版长篇小说《海水会涨多高》,这是她小说创作的出世之作,并很快被译成英文。她关切的话题有:人类环境的灾难;黑人女性的命运等。 “ 金弢 金弢,字有根,翻译家、作家。现居慕尼黑。 译有长篇小说《狂人辩词》《香水》《地狱婚姻》等,在德出版德文版中国作家作品: 陈染《空的窗》、陈建功《找乐》、东西《没有语言的生活》等十二篇。2021年7月在德翻译发行东西长篇小说《后悔录》,2022年6月新译新版《狂人辩词》等;作品发表于《世界文学》《外国文学》《诗刊》《钟山》《百花洲》《中国妇女报》等,到德后辍笔三十年。 近四年来写就新作百万余字;作品散见《欧洲新报》《欧华导报》《德国华商报》《洛城小说报》等。发表小说《圣力姑娘》《策兰诗译》《痛忆路遥》《走向世界的漫漫长路》《我和德语名著 “香水” 的奇缘》《街坊陆游》《莫言往事》《记忆中的王元化》《回忆张洁》《话说莫言,时空跨越三十年》等等。2022年4月,《话说张洁》获全国散文大奖一等奖。 点击下图 或扫描二维码即可购买 2022年第5期目 录 中篇小说将近两千年前的一桩悬案/ 罗伟章 二见未婚妻/ 阿 乙 白桃杜薇/ 黄佟佟 短篇小说黑蟒/ 谢络绎 雾在夜晚升起/ 汤成难 小事件/ 刘鹏艳 无尽等待/ 李 唐 花城关注本期关键词:她们在世界写作栏目主持人:何 平引言:单数的世界文学/ 何 平 六脚马/ 焦 典 BLUES / 东 来 二十小时/[加拿大]金姆·傅 著 杨靖 译 毛颖兔与柏木大学图书资料室/ 双翅目 海涛汹涌/[德国]安妮·康朴曼 著 金 弢 译 诗歌形影释/ 庄晓明 诗一束/ 周瑟瑟 三色堇 黄土路 任 白 丫 丫 张 戈 雨 田 散文随笔以笔为剑的如歌岁月/ 叶 周 遗落在窗台的烟斗/ 马必文 在火之上/ 李晓君 花城译介栏目主持人:高兴夏夜/[葡萄牙]埃尔德·马塞多 著 郎思达 译 域外视角Rulate:21 世纪20 年中国网络小说在俄罗斯的民间译介/ 戴瑶琴 [俄罗斯]娜 佳 编辑:李嘉平 审核:杜小烨 图片:pexel 上一篇:【国君通信】Zoom(ZM):全球云视频巨龙腾飞在即 创造万亿级共享信息市场 下一篇:独家 |拥挤的在线会议市场,Zoom的“意外”网红路 |